怡情别离（9）

于龙

第九节      作客大伯家
       作者：殷绪郅


     我父亲哥六个，除六叔没有到过朝鲜，其他哥几个都在朝鲜生活过．只不过时间有长有短罢了。在族兄之中，最富有的当属老大。大伯跟其兄弟相比，稍微矮一点，但人很精神，眼睛大，眉毛深，讲话很沉稳，着装很特色，与我父亲西装革履不同，他爱穿深色中式服装，尤其爱穿大卦，戴礼帽，冬季还特别喜欢裹腿穿棉靴。我大娘在山东老家，身边有个堂兄，对我来说很陌生，从来就没有见到过。
     现在的大娘是二房，我叫小妈，叫白素芹，比我大伯小二十余岁，人长的水灵，也苗条，眉毛修长，眼睛有神，一对白耳环银光闪闪，金灿灿项链卦胸前，衣着时尚华贵，操一口浓郁的东北腔，习惯抽大烟袋。她的烟瘾大，我经常见她陪我大伯在炕上，用长纸茼吸白面。
     大伯家住水丰，即小丰满水电站一个河道边上，有自已的庄园，但又不依农为主。他开设的以打制农具为主的铁工厂，在当地很有名气，生意相当红火。有一次，小妈从柜中取出一个包裹，打开之后，我很惊伢，里面裹着的全是纸币。她很惋惜地说：“这钱全毛了！”我问：“为什么”她说：“不管用了呗！”并叹息地接着说：“你知道吗？这一张票，等于一个用工一年的劳金！”我摇着头听不懂。
     在这个家中，还有一位特别人物叫张自正。我叫他张叔，中等身材，体胖肚大，小眼睛，大脑袋，鼻梁上面架付眼镜，能说会道，满腹经文，是大伯家的常客。每次来都是好吃好喝的接待，我看不惯，也不喜欢他。我不明白：为什么此人成了这个家的“坐上宾”？为什么有些事情他说了算？尤其看不惯在大伯不在家的时候，往家中跑得更勤，跟小妈眉来眼去的、嘻嘻哈哈的，我很反感。我父亲有言在先，就曾讲道：“张自正这人不靠谱，很有可能是内地的逃往地主！”这话是跟我母亲说的，我在一旁听到的。
     循规蹈矩，一切按照传统习惯来，是大伯处世的哲理。就吃饭来说，他不到不开桌；就餐用筷子只能夹跟前，不能到处点夹；用饭时不能随便讲话；饮酒点菜先敬祖；逢年过节香堂案前，叩拜灶爷和列祖列宗。每次出家回来，先闻其声，再见其人，百米开外，先咳嗽，清嗓门再回家；进家家人都要站立迎候，小妈进前接帽卦衣，备好长烟袋，热茶端送；在家－般不谈公事、不接事客。坐定以后，他最关心的事，还是我的成长，见到我第一面就得问：“今天都学会了什么？学习有什么长进？”他不听你学不好的理由，只听你学的结果。当你告诉他完成了作业，学到了新知识，并且给他复颂－遍，他就高兴地合不拢咀，一定会说：“我要好好奖赏你！” 他所说的“奖赏”很实惠，就是吃饭，按他的说法“下馆子犒劳”。每次领我到当地有名的餐馆，选我最爱挑着吃，走的时候还要带上大包好吃的。
     小妈终生不育，就是喜欢孩子，而大伯又－直想把我过继给他。小妈对我可亲啦！整天儿子长儿子短地卦在咀边上。想想看，我都七八岁了，还把我当孩子，睡觉时还搂着我拍打着入睡。平时见不到我，就像是一块心病，三番五次托人捎话让我过到这边来，有时打发大伯亲自到朔州接我。我告诉他请转告小妈：“这儿上学离不开，有空我－定去看她！”大伯反而一脸严肃地说：“小妈想你，你那能不去！再说，功课有你张叔在跟前，放心，不会拉下课的！”大伯哥主的事，我父母也不好说别的，我也只能依了。
在我的记忆中，几乎年年春节都是在大伯家度过的。每年小妈都要为我准备两身新衣服：－身“列宁服”即西装，裤子为背带式；一身“中山装”，衣服均由专门的裁缝铺，通过量体裁衣订做的。而新衣服的制作，都要在春节前一、二个月安排，不耽误过年上身。在国外，春节兴走动，从初－到十五，相互走动，互致问候，期盼来年，风调雨顺，家和事兴！在这期间，小妈把我收拾打扮的干干净净，列宁装着身，小领带－扎，神气得很哟！她带领着我走门串户，见了长辈叩头问安！见了同辈互致问候！叫咱唱咱就唱，叫咱说咱就说，对大人们的问话和提问，回答的既流利又诙谐，逗得大伙直乐！说我是“小大人”，深受大家的喜爱。在华人圈里，又－次给殷家“提气”“掌脸”了。走动这－次、衣兜都是鼓囊囊的，全是压岁钱。回到家中，小妈向大伯做了汇报，大伯听了之后很高兴，见了我如是说：“我要好好奖励你！”
    小妈是能耐人，不仅能做一手好饭菜，而且还会看病，尤其看小儿病很拿手。有一次，我感冒发烧，浑身无力，头昏目眩，她只用－根普通针，在我的头部、背部和手指头等部位，挑了几针，有血迹渗出，然后用手拿捏，第二天，我感到轻松多了。附近的华人孩子也包括朝鲜孩子，经常由大人抱着或领着孩子，蹬门找小妈看病，她从无回绝，乐于帮人，不收取分文，在当地留下佳话。
     我小的时候，也很任性，总嫌自已的名字不好听，太女人化，没有男人味，为此我很苦脑。有一次，我扑在大伯的怀里，苦闹着要改名，大伯不解地问我：“好好的名字，为什么要改呢？”我说：“同学们笑我是女人名字，笑得我不好意思。”在场的小妈和张叔都笑了。张叔插话说：“这个‘英’字很好，是英雄的英，表示大男子汉的英雄气质，何乐而不为呢？”“我们好几个女同学都叫英，不好就是不好，反正我不喜欢！我跟我爹说过，他不肯改，不改可以，我就不上学了。”我噘着小咀苦诉着说，还告了我父亲－状。我小妈在一旁，见我沮丧的样子，也很心疼，就劝大伯说：“快给孩子改个名吧！”大伯看着小妈，接着话茬说：“那我就做主啦！请张大秀才给取个名吧！”张叔翻弄着字典，查了半天，想了又想，最后说：“取个‘郅’字如何？含意会管理，又是大志气‘志’的偕音。”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好，改得好啊！”从此，为我正名，由绪英改为绪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伯家事后的发展，正像先前予料的那样，如同碰到雷雨，骤然间起了娈化。张自正这个居家 “老狐狸”，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还是把白素芹给“叼”走了。开始，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后来父母打发我和姐姐素彦去水丰探望。一进门就感到这个家顿时变得很冷落，院内脏奚兮，鸡鸭见不到一只，灶上堆满了锅碗瓢盆，大伯躺在炕上，不时发出呻吟声，见到这－切我很难过。我靠近大伯身边，轻声地说：“大爷，我爹妈叫我和素彦姐来看您了。”大伯攥着我的手说：“谢谢！”我和姐姐都劝说他看医生，他却说：“不碍事，只不过窝点火，过几天就好了。”并且告诉我们，这些日子你绪培哥（家族亲戚）在这里照顾的很好，让你爹妈放心。连日，我和姐姐做饭，帮助收拾家务。
     －天，我去河道下方，一家华人开的豆腐坊买豆腐，说巧不巧，说怪不怪，正碰到小妈白素芹躺在里屋，可能是她听我说话的声音，从里屋探出头来便问：“这不是留柱吗？快来…我看看你…我有话对你说。”听声音看似有病，披头散发，面色憔黄。面对突如其来的场景，我很惧促，没搭理她。心想：不过去，你已经不是殷家人了，我决不想再见到你！我撇了她一眼，扭过头，端起豆腐就跑了。一路上，脚步沉重，心突突地跳动，掀起一阵又一阵涟漪，真没想到命运这般捉弄人？．没想到白素芹这般狠心地出走？她究竟卷走了多少钱？连大伯都说不清楚，这一切让人很难承受。
     我－个人常常在想：白素芹是什么人？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你说她是坏人吧，从感情上说不过去，她真的把自已当儿子；你说她是好人吧，大伯从来没有愧对她，而她却对老爷子这般无情！我百思不得其解。在很长的时间里，这个“好人与坏人的矛盾碰撞”，－直在我脑海中打架，也一直折磨着我……我不敢多想，只好忍痛安慰自已：想不通就想不通吧！让“她”烂在自已的记忆中吧！

于龙

水丰小丰满江坝。

于龙

大柏家原住处，离大水坝只有2公里。

鞠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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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麟恭

回楼主于龙同学转载的殷绪郅先生的回忆录《怡情别离（9）作客大伯家》
  看了殷先生这一段的回忆，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好端端的一个家庭，就因为大伯交友不分良莠，引狼入室，才招致如此大祸。这也是生活吧！一个小人和一个不安分的女人离开，对大伯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希望大伯能振作精神，去迎接新的幸福生活。
  殷先生小小年纪，就能察言观色，明了事理，比成年人大伯更胜一筹，令人佩服。
  谢谢您的文章！谢谢于龙的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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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顺志

谢谢于龙的文章！ [s:143]  [s:143]  [s:143]  [s:143]  [s:143]  [s: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