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的是燕巢

杨春生

       住在农村的表哥来电话，在省城的儿子生了二胎了，要去照看孙子，一半会回不来，让我回老屯帮照他看房子。我对表哥说让邻居帮照看一下呗。唉，现在老屯几乎成了空巢村了，上大学的、陪读的、外出打工的.....哪还有人啦？我这家具一应俱全，可以拎包入住。你不用长期在这住，隔三差五，来看看就行。门前还有一块小菜园，忙时牵犊扶犁，闲时把酒话桑麻——多好呀！
       我眼前仿佛出现了老屯：小菜园矮墙边的高粱甩着修长轻盈叶子，喇叭花开着薄紫的花儿，紫的是茄子、绿的是辣椒、开白花是土豆，几架西红柿......蓊蓊郁郁、色彩斑斓、赏心悦目，一副祥和甜美的田园景象。
       老屯在草甸深处，距县城二十来里路。
       表哥的房子，坐北朝南，中间是厨房，东西各一间。
       踏进房门，仰起头看到厨房顶棚上有一个狭长的燕巢，燕巢表面光滑而瓷实。表哥指燕巢对我说，十年前，刚把房子盖完，正寻思在门亮子上按装油烟机，燕子捷足先登把安装油烟机地方变成了燕子通道，又在顶棚上做窝。正说着，一只燕子衔着泥从厨房门上的玻璃窗嗖地钻了进来，把泥球沾到旧巢边缘上，然后，钻进巢里，把头探出来，用审视、冷峻、恐惧目光凝视着我，随即，燕子身子往后一缩展开翅膀在厨房踅了一圈，陡地又飞了出去。      
       “这对燕子新婚不久，母燕已经怀孕了。”表哥告诉我。
       “你咋知道新婚不久怀孕啦？”我不禁问。
       表哥眼睛一闪，不容置疑地说：“我咋不知道，十多年燕子就在这里筑巢繁衍后代。”
       一天，我见燕子出去觅食，搬来梯子，小心翼翼踩着梯子，借着阳光，扬起头眯着眼睛往幽暗狭长燕巢里往看，隐约有六枚拇指肚大小的光滑圆润蛋依偎在一蓬柔软干草里。
       夏夜凉如水，我坐在厨房里边吃饭边仰头看头顶上燕巢，燕子从燕巢里探出头偏着脸，用水晶般的透明眼睛望着我，眼睛里似乎没有了陌生、审视、甚至恐惧，目光是那么柔和亲近。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我不禁感慨道，在城里能偶尔看到燕子，但是，燕子绝对不能飞到厨房，在厨房棚顶上筑巢。  在寂静的乡村，在空落的房屋里有燕子陪伴，让人心里温暖，绵绵的温馨气息在屋子里弥漫。
       我在县里住了几天，刚走到村头。一群燕子恐慌、急切、发疯似的凄厉惨叫着，在我头顶盘旋，然后径直引领我往小院走。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立刻钳住了我的心，我意识到一定是燕子出了问题。我快步走进小院，掏出钥匙忙打开门，下意识往棚顶望去，燕巢完好，低头一看一只雏燕像一朵蓬松的棉桃儿扒在地上，柔软光滑胸脯上还没有长出绒毛，通体透明，青筋血管清晰可辨，翅膀耷拉着，银灰色的眼睑盖住眸子，懵懵懂懂颤扬着头，瑟瑟抖动，细若游丝，发出尖细又娇嫩鸣叫。我忙用左手捧着燕子，用右手里拽过梯子，小心翼翼踩着梯子把雏燕子轻轻放到小窝里。巢里雏燕伸着小脑袋，张着鹅黄的小嘴，拍打着翅膀欢欢呼雀跃起来。这时母燕就像见到失散的孩子一样，不顾一切从外面冲进来，钻进窝里用翅膀轻轻摩挲着那只掉到地上雏燕，嘴里不时发出浅浅柔柔的安慰声。
       我一下子被母亲博大的爱所感动，崇高圣洁母爱足以使人的灵魂得到净化，这是一种只能用心灵吸吮，而无法用笔墨尽述的感情，眼泪顿时蒙住了我的眼睛。
       当我从厨房走出来时，恭候多时成群的燕子像迎接凯旋归来英雄般，在我眼前飞翔着、盘旋着、欢叫着，复又落到门前四根高压电线上。那电线多么像五线谱呀，错落有致地站在电线上燕子，不就是一个个音符吗？燕子叽叽滴滴笛儿般又响又脆叫着。听弦知雅意，是为我奏响了欢呼优美婉转的歌声——歌声是那么娱耳动听。
       我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竟羞赧的不知说错，情不禁挥了挥手。原来人与鸟儿心灵原本是息息相通的，完全可以穿越陌生、恐惧、甚至敌意。
       我渐渐感觉到我和燕子了一种默契，有了依恋。当我走时，燕子送我，我刚走到村头时，燕子迎接我。有时眼看燕子撞到我，鸣叫着嗖地蹿上蓝天，绸缎一样闪烁釉光，在深邃天空消失了，使我感到我和燕子心与心之间，存在默默融汇时的那种温暖。
       秋风凋敝高梁叶子，燕子悄然飞走了，似乎把天上云彩也带走了，天空显得更蓝更空旷，小院没有了燕子的矫健的身影，没有了欢呼优美婉转的歌声，显得寂静，空落，空洞......我回头凝望着棚顶凋零空巢，突然感到黯然神伤，有一种言说不尽的失落和惆怅。
       跨过斑斓的秋天、送走寒冷的冬天、迎来萌动的春天。
       凋零的是燕巢，不是燕子。

崔照芳

读杨春生侨友的散文，感触颇深，他把燕子的一生刻画的维妙维肖，痛苦和欢乐融于一体，人的一生也不过如此罢了。
        有生之年，活的精彩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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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淑梅

被杨春生侨友描述的母爱的博大精神感动！动物和人类一样，对下一代的呵护是无可替代的。动物是通人性的，要保护动物！
随着年龄的增长，身边的至亲好友相继离世，这是自然规律。
要学会忘却，多多保重自己，幸福快乐的生活在当下！
谢谢杨春生侨友富有哲理的文章！
谢谢您的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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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麟恭

回楼主春生的文章
  春生的文笔，在我们朝鲜归侨中，是出类拔萃的。
  他有多篇小说和散文，发表在中国侨联刊物《海内与海外》和吉林日报等多种刊物上。
  他的作品的内容，多以东北农村为素材。故事情节生动，人物鲜活，风土人情，人间冷暖，在他的笔下表现的淋漓尽致。
  很高兴又见到您的文章《凋零的是燕巢》。希望看到您更多的文章，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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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贤淑

感谢春生网友把自己用心刻苦书写的美文发到网上，与我们大家分享。
        酸甜苦辣咸，是人生的滋味。相信春生网友，一定会尽快打开心结，适应新环境，珍惜过好当下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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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凤美

回楼主春生的帖子
  春生写的《凋零的是燕巢》一文描写的感人肺腑，为你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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