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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是善徽留日期间结识的日本友人,应她的邀请,我们到她家做客。
从横滨站乘电车,大约一小时,经过约二十多个站,到八王子站下车。八王子是东京所属的一个市,在日本,电车已经取代传统的火车,即使长途旅行,也是利用电车,当然也可以利用新干线。因为还不到预约的接站时间,我们到站前的电器商店闲逛,并作了按摩治疗椅。等我们得到她来接站的通知,赶到约会地点时,她连称让你们久等了,表示道歉,客气得让人不好意思。我们乘了她的车沿着崎岖的小路直驰而去,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她的家。这是一所典型的日式住房,上下两层,周围围着立式花岗岩围墙。据讲这是去年花了三十万元人民币新建的。我们被请进厅里坐下,这是两间塌塌米房,中间的隔门被拿开,正中放着一个取暖炉。这个取暖炉实际上是一个桌面下,由架空的棉被捂着电热毯组成的暖和空间,上面只是一个活动桌面,下面是一个框架,,铺着电褥子,框架上面蒙着被子,就是取暖的炉子,棉被上面放上桌面,就是桌子,非常适用、方便。我们被盛情邀请,脚伸进被子里,非常暖和、舒适。为了更适应我们的生活习惯,伊藤还特意新添置了藤沙发、电热毯、毛毯等家具和碗盘等。我们平凡的中国人,如此被当作贵宾接待,实在是让我们受宠若惊。
本来日本也过春节,据讲明治维新期间作了改革,取消农历,把春节归并到元旦一起过。这样元旦就成了日本最盛大的节日,能在除夕应邀到日本友人家里作客,无异是最高礼遇。当然这首先是源于和善徽一家的密切关系。
当晚的晚餐,也就是日本的年夜饭,丰盛非常。几乎所有的食物,都是我们初次品尝。加之第二天的新年盛宴,让我们领略了日本的饮食文化。碗盘精美,食品经过精心摆放和点缀,有的放上胡萝卜花,也有的放上新鲜绿叶装扮,连筷子都是花之封面,上面系着彩带装饰的,整个桌面都是精心打造的艺术品,让我们大饱眼福、口福,真是美的享受!按目前日本人的生活方式,大部分都是在超市买了食品回家吃,顶多是买了半成品回家稍一加工上桌。而伊藤却不是这样,按照传统习惯,她是一切从原料开始,按照自己营养师的眼光,亲手加工制作的。为了今天的新年盛宴,她已经忙活了好几天。据说昨天还忙活到后半夜三点,今天早晨起来一切照常。单是桌上的红白黑三种豆制品,就是她根据传统处方,费了两天功夫分别熬制出来的。味道确实非同寻常,引得培兰急忙讨了秘方,以便回去仿制。值得一提的是,善徽他们买了一只冰鲜大螃蟹,亲自煮了端上,当品尝到蟹黄时,伊藤连声称好。原来善徽太了解她们了,她们只会买冷冻螃蟹吃,像这样的冰鲜蟹黄,她们也是第一次尝到。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新老两代人的饮食习惯上的差异。善徽要的就是这个劲儿,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善徽对她们了解之深,难怪他们之间关系这么密切和融洽,感情这么深。
日本饮食的总体感觉是清淡、新鲜,所有的菜肴基本上不放油,肉也很少,以蔬菜、鱼为主要原料。那么多菜肴中,只有一盘煮熟的肉片,和我们的风格完全不同。这恐怕也是日本人长寿的原因之一吧,青菜是刚从地里采来加工的,现吃现采是他们的习惯。
在浓郁的喜庆氛围中,伊藤和婆婆分别给一绪和培兰赠送了红包,她们婆媳之间也交换了红包,交换仪式是由婆媳二人对拜,中间茶几上交换红包。
根据她们的生活习惯,每天晚上都要泡澡,而顺序是先男后女,从长到幼,当然是客人优先了。根据这一原则,我自然排名第一,最先洗浴。为节约热水,一般使用一池热水供全家使用。先利用淋浴把身上洗干净,然后进池泡澡,15分后出浴。浴池是保温的,一直保持在43度上下。不过自己先泡,让主人用陈水,这让我们实在不好意思,极力主张浴后换水。但她们却始终坚持,我们只好客随主便了。
晚上睡觉,连铺带盖,总共十来层,足有二十公分高。下面是电热毯、毛毯,上面铺着厚厚的褥子、褥单,被子下面还衬着薄毯,这些铺盖,都是他们结婚时的新品。
伊藤家里只有她和婆婆两个人一起生活。她的丈夫五年前因脑溢血去世,而她的公公则早在她婆婆三十岁时就走了。家里供奉着两个人的丈夫的遗像和牌位,每天早上吃饭前伊藤都要盛饭、倒茶、点香敬奉,真是虔诚之极。虽然家境富有,但是她们很勤奋、朴实,绝不铺张。婆婆已经九十周岁,但面色红润,腿脚利索,头脑清楚,耳聪目明,充满了活力。看起来整整年轻二十岁,就像一位七十岁左右的人。她爱看电视,关心国家大事,对时事十分了解。可能和她自己的身世有关,她最羡慕我们有好儿子,每当吃饭时反复强调这话,联想到自己,语调哽咽,流露出悲伤的眼神。闲暇时她最愿意和一绪追逐、打闹,由此可见身体之好。她还善于玩儿沙包,一只手能玩儿两个不落地,两只手能玩儿三个,我们都不是对手。这让我们连声感叹,自愧不如。她常说,这里百岁以上的老人比比皆是,比起他们来,我还是小孩儿。可见她的心态多么轻松,这让我们汗颜!和她相比,我们这个年龄就更是小孩子了,使我们大受感染,觉得自己也年轻多了。
通过两天半的接触,我觉得伊藤太客气、太热情,吃饭时往往总是忙这忙那的,跑来跑去的忙个不停,一会儿佐料、一会儿小碟的,不停地关照,难得安稳的坐上五分钟。看我行动不便,为了让我坐得更舒服,又搬沙发又搬靠背垫子给我坐,直到坐稳,真可谓关怀备至,无微不至。她一个上班的人,工作之余还要料理家务,抽空学习汉语,一刻也不得闲。百忙之中这样接待我们,实在让我们领受不起,坐立不安。日本人非常礼貌客气,伊藤家也是如此。即使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婆媳之间也是互相请安,和我们更是如此。每当早上见面,都要互相问候,晚上各回房间时,更要互道晚安。
伊藤的特点是保存东西。凡是自己的东西,一律保留,因此家里的东西满满登登。现在的住宅是三十五年前结婚时盖的,从那时起用过的所有东西都保存良好,仿佛一个历史博物馆。所有的东西,应有尽有。别的不说,闲暇时玩儿了一会儿扑克,竟然是三十五年前的!但就像新的一样,让人称奇,难以想象。她的东西没有坏的,家里用的电暖炉,就像刚买的,但也有三十年历史了。
穿上和服留影是培兰多年的愿望。如今在日本朋友家里作客,有条件实现了。当她提出这一愿望时,她们全力支持,到楼上把深藏的和服找出来。他们夫妻二人的和服好几包,替我们夫妻换上,费了足足一个小时。然后在宅前留够了影,实现了多年的愿望。其实和服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穿了,街上偶尔能看到有人穿。伊藤婆媳也是如此,甚至忘记了穿法,以至于给培兰穿时,顺序就有差错,这是在以后的教穿和服的电视节目上发现的。
第一天喝酒时,大家举杯庆贺,不料一绪在一边闹情绪。原来是没有他的酒杯,慢待他了,表示抗议。伊藤赶忙回厨房拿来杯子,为他斟上牛奶,费了好大劲才平息了这场意外。这也为大家上了生动的一课,此后再也没人敢怠慢他了。据说去年给他压岁钱,他还随手乱扔,今年得到红包后,马上把钱掏出来放进兜里,而把空包扔掉。在和伊藤相处的日子里,他连爸妈都不理,始终缠住伊藤;而在家时,爸妈不在,紧跟爷爷奶奶,爸妈一回来,立刻和爸妈亲近。这一切都说明,一绪明显长大了,知道远近利弊了。
伊藤小培兰两岁,两人姐妹相称。她正在学习汉语,已经过了四级,把四级证书拿出来让我们看。现在中国姐姐来了,机会大好,岂能放过?一有闲空就来和培兰交流,一来交流了感情,又学习了汉语口语,可谓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善徽一家和伊藤婆媳相处融洽,宛如一家。许多事情上征求他们的意见,背地里用日语交流。新年傍晚,伊藤婆媳需要离家和亲属相会。这时完全把家交给我们,自行收拾晚饭,艺春在这里一直陪同伊藤忙活,对这里的一切非常熟悉,宛如在自己家里。据说他们年年到这里过年,经常是这样。这种深厚的感情,让我们感到惊讶。在交谈中,伊腾对我们许诺,善徽在这里有日本妈妈关照管教,请我们放心。她甚至给一绪准备了存折,按月给以存款,直到成年,供他上大学使用。她希望一绪能到日本上大学,就住在她家,以便她来照顾。看到这些,方知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一切都在不言之中了。
对我们来讲,2007年元旦是非同寻常的,将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住了两天半以后,道别的时刻到了。临走时,伊藤婆媳和我们难分难舍。伊藤以后还可能到中国去,有机会再相会。想到婆婆很难有机会再见面,看到她在门口挥手道别的样子,实在不忍,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只能乘了伊藤的车离去。(2007年1月 日本横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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