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朝鲜记忆（二）

梁森培

                                        朝鲜记忆（二）              
                                            
                                     作者：王永贵，前中国驻朝鲜清津总领事

       华侨在铺设铁路、架桥、修路、采矿挖煤、扩建港口、兴建水利发电站、修水库、建厂房等改变朝鲜城市面貌方面所做出的贡献也是巨大的。日本投降后，工厂矿山全部属于朝鲜国家所有，为朝鲜人民所用，如当年修建的兴南化肥厂、长津江发电站、南北铁路、朝鲜的港口、部分水利设施，今天仍为朝鲜人民造福。

       日帝时期华侨并不只是把技术、文化及好的影响带到朝鲜，也把坏的带到这块土地上。鸦片曾给中国人带来了极大的耻辱，部分华侨把这种坑害人身健康的毒品也带到了朝鲜，只要有华侨的地方就有卖鸦片的，有卖的就有买的，为此朝鲜人也偷偷地种植鸦片卖给华侨。当时日本官府也禁止买卖鸦片和吸鸦片，被发觉了要坐牢。随着中国人来朝鲜的多了，吸鸦片者也多了起来，还带来了吸鸦片的器具，毒害自己的同胞。当时有许多华侨，尤其种地的，有一个奇怪的习惯，有病不去找大夫，而是到烟馆抽几口大烟，鸦片可以镇痛，又是兴奋剂，吸上觉得不错，一次又一次不知不觉就成了瘾。最后处于不可挽救的地步，开始东借西求，以后发展到卖家产、买地，也有小偷小摸。先是失去劳动能力，丢了事业，最后弄得家破人亡，披着麻袋要饭，成为乞丐，最后只有死路一条，丢尽了中国人的脸。

       还有的开始赌博，明知越赌越输，就是跳不出来，他们也如大烟鬼一样，他们是赌钱鬼，有的给人干活，不管刮风下雨，冰天雪地在皮鞭下给人做奴隶，用血汗换来几个不易的钱，在一瞬间被骗走，两手空空，为了捞回来，再向主人借，也就是提前交出一年的工资再赌，却不知这是无底洞，越陷越深。在朝鲜不知有多少华侨因赌博倾家荡产，甚至把老婆都卖了，最后也披上麻袋流浪街头。无人为这种人掉泪，却让人痛恨，若是早知道这样的命运何必来到异国他乡。

       朝鲜沦为日本陷殖民地后，日本取缔了朝鲜历史和文字语言，甚至朝鲜人的姓名。在社会上把人分为三个等级，日本人是一等人，朝鲜人是“皇国公民”二等人，华侨为三等人，属于低层。华侨无权申告日本人，若是华侨与朝鲜人打官司往往华侨败诉，平时与朝鲜人发生纠纷，日本人站在朝鲜人一边替朝鲜人辩护。

       朝鲜人以日本人的势力欺压华侨，日本警察遇到朝鲜人打华侨常常视而不见，有时还帮朝鲜人打华侨。

       当时华侨有事找警察署，警察二话不说，也不分红白，先踢两脚再问事由，不顺眼则赶出警察署大门。他们眼中无华侨，也不把华侨当成人，随便打骂，特别是华侨难以忍受的是朝鲜不论大人小孩遇到华侨便喊“大国奴”，意思是中国虽是大国，也成为外国人的“奴才”。听到别人以“亡国奴”耻笑中国人，华侨心理无比悲愤。

       当时华侨对化肥还无认识，加上无钱买，靠粪便做肥料，几乎所有华侨农民利用早晚时间到城里挑粪便。朝鲜人、日本人见到后直捂鼻子，吐吐沫，当面侮辱人。有时日本警察、伪警察（朝鲜人警察）还以妨碍交通、违反卫生条例为由罚款，如有一点反抗的表示，手打脚踢，把粪桶踢翻，并强制挑粪者清扫，嘴里不停叫骂“八嘎”催促快擦，擦不干净就打死。这些人事先没有带清扫工具，警察就强迫这些人把衣服脱下，用衣服来擦，这种做法是对华侨的最大的侮辱。为了躲开警察的麻烦，华侨在天亮前或晚间到城里挑粪，有的家还没开门，华侨已到，有的家养有狼狗，华侨为了保护自己，用粪舀子或扁担驱赶狗，主人不但不喊狗，还让狗往华侨身上扑。华侨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把狗打伤，警察来了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还要华侨赔偿。华侨被狗咬伤，警察却理都不理，还把责任推到华侨身上。那时华侨告状无门，无人替华侨争理解气。

       有时掏厕所，主人假装表示谢意，送几块点心，或其他食品，也不给筷子，只是看掏粪的华侨怎样用掏厕所的手抓点心吃。因此有的华侨谢绝，有的气的倒到粪桶里，主人还骂“粪奴不知好歹，竟敢蔑视人”。究竟谁侮辱谁，谁蔑视谁，天理何在。想看热闹的日本人或朝鲜人道德何在，难道华侨掏厕所就要由他们戏耍，称他们的玩物吗？这就是当年日本人的道德，是朝鲜人所自称的礼仪之国的国民行为。

       日本统治朝鲜期间曾发生两次朝鲜人打华侨的事件，据说朝鲜人打华侨的理由是“在中国的朝鲜人都被中国人打死了”，所以他们纠集了一帮暴徒突然袭击华侨居住区，不管大人小孩老人妇女，遇到华侨就打，并喊“大国奴滚回去”，当时华侨不知何事，毫无防备，有的躲到炕洞里，朝鲜暴徒们抢夺华侨财产，火烧华侨商店、饭店、小铺，社会秩序打乱，日本当局认为继续下去对他们也不利，他们的居民也受到威胁，而且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便下令制止，平息流血事件继续蔓延。两次所发生的朝鲜人打中国人的流血事件中，死伤了多少现无法统计，平壤市受害最严重。朝鲜人把打死的华侨都埋在一个大坑里，华侨们称为“万人坑”。据说后来中国人民志愿军为死难者从国内运来大理石整修过，中国人民志愿军撤离后，1959年被朝当局炸毁，如今已找不到痕迹。

       事件是由日本人从中挑起的，理由是怕中朝两国人民团结起来共同反对他们。朝鲜人当时忘记了是谁侵占了他们的祖国使他们成为“亡国奴”，朝鲜人好像民族意识很高，结果所谓的“皇国公民”的行动使亲者痛、仇者快，日本人的目的达到了，朝鲜人受骗了，中朝两国人矛盾加深了，朝鲜人是执行者，中国人是受害者。

       华侨在当时有状无处递，有冤无处伸，虽然汉城设有国民政府的总领事馆，元山设有领事馆，都不过有名无实，毫无作为，他们既不保护华侨的生命财产，也不管自己公民的合法权益，更不站出来替自己公民讲话，正如驻元山的领事对自己管辖的华侨所讲的“大事我做不了主，小事我也不稀管，不大不小的事你们自己办的比我办的更好”。这位领事说出了心里话，当时派遣他们的政府就屈服于日本，不顾国体引狼入室，依赖外国杀害爱国人士，欺压百姓，只顾打内战，不顾百姓死活，更无照顾海外赤子之力。

       在这种条件之下，当时华侨的地位可想而知，可能有人会奇怪中国人也不是“亡国奴”，有自己的国家何必死皮赖脸待在人家的国土上受耻辱，俗话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华侨们为了改变自己贫困命运来到异国他乡，实际当时谁也没想永远待下去，都是想挣了钱就回国。可在异国他乡忍受着各种歧视，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带钱回老家谈何容易？华侨明知妻子儿女、父母盼其早日从国外归来，可因手中所剩无几，无脸见乡亲父老，又不甘心，总想腰装万贯回家转，所以干了一年又一年。当然也有个别人成功了，但当时还是占少数，更多人并没有因到朝鲜而改变自己的命运，有的离开父母妻子再没能回去，埋在了这块土地上，死时也没闭上眼睛；有的在这块土地上建立了新家庭，在停止呼吸前几分钟寄托后代把骨头带到老家，这种遗言有多少儿女子孙能做到呢？有的把骨头埋到荒山野林，有的却成了野兽的食物，喂了江河大海里的鱼虾，为此华侨先辈给后人留下“出家容易回家难”的话语。旅居海外的华侨在恶劣的生活条件下没有忘记自己是中国人，在朝鲜的华侨也同样牢记自己是炎黄子孙。在日本人的歧视和欺压下，并无人加入日本国籍，要求成为“皇国公民”，继承了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许多人利用商人的身份把物资和资金、药品运往国内捐给了抗日组织，有许多华侨青年返回祖国参加反日斗争。这在当时要冒着很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要掉脑袋，因此无爱国精神是很难做到的。

       日本侵华时期，每当日军侵占了中国省市后，日本人都要举行各种活动庆贺，并宣言“中国不久就是日本的了”，日本家庭和朝鲜家庭都向日本太阳旗表示庆贺，又唱又跳，朝鲜人找到日本官府表示祝贺。这时只有华侨经营的商店、饭店、小铺都关了门停止营业，无人出门，他们在屋里叹息，街上几天听不到华侨的叫卖声。作为中国人都感到耻辱，怨恨责骂国民政府软弱无能。但当通过无线电听到抗战勇士们在战场消灭了日本军取得胜利时，有感到无比高兴，此时华侨们凑在一起喝上几杯，互相转告胜利喜讯。

       他们虽然在异国他乡受到歧视，仍然穿着自己的民族服装，住着自己民族式的房子，都说中国话，过民族节日，春节包饺子、放鞭炮、贴对联、贴倒福、供财神，正月十五吃元宵，端午吃粽子，八月十五吃月饼、赏月亮，思念家乡亲人。继承自己民族大传统，表现了华侨们“可弯不屈”的中华民族气节。

       旅居朝鲜的华侨不仅忠厚老实，心地也很善良。日本投降，朝鲜人不仅没收日本人的财产，还抢夺日本人私有财产、住宅，甚至把日本人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扒下来，让日本人披着麻袋，强制他们扫马路，并把他们集合在一个大仓库里，不让吃饱饭，饿死的病死的时有发生，朝鲜人对日本人不分做官的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是日本人就不放过，我们华侨理解朝鲜人民的心情，也认为是理所当然之事。

       中国人对日本的痛恨也不次与朝鲜人，可当日本人穿着麻袋扫大街时，看到华侨偷偷要烟抽时，有的华侨就会躲着看守人员把烟扔给他们，把食品特意放在路旁，他们含着眼泪向华侨鞠躬。还有的日本妇女到华侨家讨饭或到地里拣菜叶时，华侨就把剩饭剩菜倒给他们吃，走时再给他们带回去，每当这时她们跪在地上磕头，并说“我们日本欠中国人的太多，永远还不清，我们不久就会被送回日本，我们不会忘记中国人，你们太好了，你们是世界上最善良也最有同情心的，谢谢你们”，不断流着泪又鞠躬又磕头。

       有许多旅居朝鲜的华侨抚养了日本孤儿，把他抚养大，供他们上学，给他们成家，把他们带到中国，在中国政府的关心下使他们回到日本，有的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若是像日本欺压华侨那样，就是杀了他们也不解恨。可我们中国人，中国华侨对日本百姓很有好，对一般官员也采取宽恕政策，让他们反躬自问，他们杀害了多少无辜百姓，他们欠了中国人民多少血债。


编后语：
       王永贵主任撰写的《朝鲜记忆》共五篇，可读性强，本人根据资料收集情况和打字进度在网上全文转载发表2-5篇，与大家共同学习交流。本文刊载于《侨园》2013年第7期。在资料收集过程中得到了相关人士的帮助，值此，向原文作者及提供帮者谨表谢意！

卢顺志

谢谢梁森培的转载！ [s:143]  [s:143]  [s:143]  [s:143]  [s:143]  [s:143]

于贤淑

一篇催人泪下的朝鲜华侨苦难史。我们的前辈活的太辛苦了。今天我们在强大祖国母亲的怀抱里无忧无虑的欢度晚年是何等的幸福啊！我们要牢记前辈的苦，珍惜每一天。与祖国同命运，迎接美梦成真的伟大时刻。谢谢您的辛勤转载。[s:142] [s:142] [s:142] [s:142]

魏凤美

回梁森培的帖子
          那時因政府无能，所以华侨
    也受欺，現在中国国强民富，在
    国外的华侨就受尊重。

郭麟恭

回楼主梁森培同学的帖子
  华侨的历史是一部苦难的历史。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离国家有多远，华侨的命运都和祖国紧紧地连在一起。
  时代变迁，祖国强大了，中国人（华侨）被人欺负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了。
  谢谢王永贵总领事，在他任职期间，收集资料，撰写朝鲜华侨史，难能可贵！
  谢谢森培同学的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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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焕

难能可贵的历史史实，看后受益非浅，这是朝鲜华侨的苦难史，创业史，奋斗史。谢谢转载。

陈连锁

谢谢森培同学的转载。
       王永贵曾是中国驻朝鲜清津总领事馆的总领事。他的朝鲜记忆（2-5），写得很好，很有阅读之价，它记载了朝鲜华侨的近代历史和创业史，读后受益匪浅。阅读时他那平易近人、始终带有微笑的面容，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激动的心情也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王永贵总领事任职期为华侨做了很多史无前例的好事，也给华侨解决了历史留下的几件大事，是朝鲜咸镜北道华侨乃止朝鲜东海岸地区的华侨永远不能忘记的恩人。也是我的大恩人、我的导师，借此让我再次谢谢王永贵总领事。我也很想念他。谢谢梁森培同学的转载。谢谢。

陈淑梅

这是朝鲜华侨的苦难史，说眀华侨的命运和祖国息息相关。只有祖国强大，在外的华人才不受欺凌！祖国强大了，华侨受欺凌的历史不会重演！谢谢您的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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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杰

旅朝华侨的历史是一部血泪史，值得后代牢记。
谢谢森培学友转载此文。

梁森培

谢谢您关注历史！祝好！

下图：2007年9月咸镜北道华联会向驻清津总领馆赠送锦旗（网络图片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