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朝鲜记忆（三）

梁森培

                            〔转载〕朝鲜记忆（三）

                                                                                   --记旅居朝鲜华侨的峥嵘岁月


                                           王永贵（前中国驻朝鲜清津总领事）

       1945年根据《波斯坛协议》苏美以三八线为界分别进驻朝鲜受降日军，从而使朝鲜分割成南北两个部分。

       在双方还没有正式组织政府前，南北还可以自由来往，组建正式政府后双方封锁了边界，旅居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华侨同韩国的华侨也断绝了往来。


       “八一五”解放后，朝鲜废除了日本所实施的一切法律，颁布了新的政策和法律，其中包括没收日本人经营的一切企业及财产，同时清算买办资本家的一切财产及地主、富农的土地财产，进行了土地改革，颁布了土地法及各种法律。


       在南北还可以往来时有部分华侨趁机回国或到韩国，朝鲜华侨人数有所减少，留下的华侨继续做原行业，朝鲜政府没有清算华侨的财产，还给了许多自由，为此，当时华侨到国营企业工作的几乎没有。

       在朝鲜颁布土地法后，有部分商人改行种地。尤其是开小铺的华侨，还有做卖菜生意的华侨及一些做其他行业的华侨。有的是分得的土地，有的是在解放初期买到的土地。因此在朝鲜解放初期华侨中农民占了多数。

       在朝鲜农村废除雇农制度时，原给人家种地的雇农华侨都分得了土地，还有无职业者，也分得了土地。据说当地华侨只要要求种地的，朝鲜政府都无偿分给了土地，因此华侨十分感谢朝鲜政府。

       当时朝鲜政府所实施的各项政策受到百姓的拥护，厂矿企业很快恢复了生产，市场物价稳定，社会秩序也逐渐稳定下来，农民的干劲十足，加上农业连年丰收，占人口多数的农民欢天喜地，人民生活水平逐渐提高。

       随着当地人民生活好转，华侨经营的行业也很兴旺，尤其华侨农民的生活水平也逐渐得到提高，朝鲜政府给华侨很多方便条件，华侨的生活改善的速度比朝鲜人还快。

       人们正处于幸福之中，朝鲜半岛突然爆发了战争（1950年6月25日），幸福生活受到破坏，每时每刻都有遭到美军飞机袭击的可能，许多城市居民离开城市到山沟和城外躲飞机。在城里经营各种行业的华侨也无法继续经营，随城市居民躲到城郊。不久朝鲜进行所谓的战略后退，各地机关、干部、党员也随人民军向北撤，美军随后占领了朝鲜大片领土，原躲到山区的城市居民陆续回到城市整修房屋。有的开始营业，尤其饭店都开门迎客。但街上的秩序不够安定，远处还能听到炮声，美军飞机继续成群的飞向北部，有的美军在街道上横行，强奸妇女，无恶不作，弄得人心惶惶。


      
       当时华侨们也很惊慌，不知何时美军闯进家门，姑娘媳妇都躲了起来，不敢露面，有的女扮男装，有的饭都不敢做，直到美军撤走。美军侵占朝鲜不长的时间里，在韩国军部的支持下，部分朝鲜人自发组成“治安队”，“治安队”头子几乎都是被清算的资本家、地主、富农的后代，还有因种种原因受到法律惩办者，他们为报复，捉拿干部、安全员、军人家属及党员，许多人被他们杀害。


       咸兴有12名华桥看到“治安队”到处杀害红色分子称王称霸，便自称12条虎，大喊“12条虎打倒共产党，有种的参加进来”，但除了12人谁也没有报名，华侨都劝他们不要做无良心的事，可他们却杀害了原咸兴市华侨联合会委员长及他的家属12人，仅剩一名13岁女孩被朝鲜邻居所救。

       在美军占领咸兴市前，其他华侨联合会的成员都随着人民军撤走了，这位委员长带着家属到距咸兴40里外的五老郡（如今荣光郡）躲避，他经常到咸兴来，他怕的不是华侨，而是朝鲜人找他的麻烦，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死在自己的同胞手里。他们杀害委员长的原因是委员长不让他们吸毒，禁止他们赌博，劝告他们好好种地，他们却屡教不改，委员长为了他们和家庭，只好采取强制措施。当时朝鲜政府也特别重视要彻底根除吸毒、赌博，所以当时华侨联合会不出面，朝鲜法律机关也不会放过，这些人被捉后送到人无岛（咸兴市吸毒者被送到华岛），要到完全戒了毒才能放回来。可委员长心善，两三个月后出面保释他们回家戒毒，当时咸兴市无一名华侨死在戒毒所里。

       1953年7月战争停止后，1954年下半年开始到1955年朝鲜进行了一场肃清反革命分子运动。这帮华侨也知自己的末日来临，他们逃到外地改名换姓，但最终也没逃出法网，被全部捉拿归案。在审讯犯人的过程中才得知，这帮家伙后面有出谋划策的参谋。这人姓于名相泰，是东北人（当时50多岁），人很狡猾，华侨在背后称他“狐狸精”。因他在日帝时期与日本官府关系密切，被华侨联合会委员长当众指责过，因此记恨在心，便向“12条虎”说：“美国人来了便是咱们的天下，报仇的机会到了，弄好了，美国人一定会嘉赏你们，另委员长家里也许有大烟，没收的大烟他不会全交给政府，据说还有黄金和许多东西，够你们抽一辈子的，如果被别人抢去了，你们啥也得不到，要先下手。”这帮人听到有大烟和黄金，便动了心。可恨当时那人不已在咸兴，战争时间已回国，无法查询，放跑了狡猾多端“狐狸精”。

       而我们应从中吸取教训，做任何事要三思，要分清是非，不要被人所利用，坑害自己的同胞。

       在朝鲜战争年代，许多华侨遭受到了战争创伤，咸兴市被美军飞机炸成一片废墟，华侨经营的商店、饭店、小铺被敌机炸毁烧掉，有的华侨家庭被炸的尸体都找不到，只留下一个弹坑，有的大人被炸死只剩下小孩，成了战争孤儿，这些孤儿后来由华侨或亲人抚养。

       战争处于僵持阶段期间，敌机更加疯狂，不管乡村城市，只要发现可疑之处，不分白天黑夜狂轰滥炸。在这种情况下，祖国政府惦记着华侨的安全，分批组织华侨撤离朝鲜回国。当时因战争交通相当不便，路上也不安全，几乎都要利用夜晚，利用牛马车，步行离开驻地回国，祖国国境地区都设立了接待站，迎接归国华侨。这项工作一直进行到停战，那时有许多咸南道华侨回到祖国怀抱，使咸南华侨减少了60％。

       在三年战争中，华侨与朝鲜人民同甘共苦，如咸南道的华侨没有荒废一寸土地，冒着战争炮火耕种田地，支援前线，有的参加了朝鲜人民军，手握刀枪走向前线打击敌人，立下汗马功劳。

       三年战争磨炼了华侨的意志，战后恢复建设时期，积极投入到重建家园的行列，填弹坑、盖房子、种地、支援朝鲜建设工地。在困难时期，咸南道的华侨没有向朝鲜政府伸手要一粒米、一件衣服，以自力更生精神重建家园。华侨们勤奋刻苦的本色没有丢，不分严寒秋冬，推着小车到城里掏粪，就是无化肥也照样生产，可以说一年四季除了节日很少休息，把地整得没有一颗野草，菜地里各种青菜长势很好，大量供应市场，使朝鲜地方政府行业百姓不得不佩服华侨的种菜技术。

       三年战争结束，有许多其他道的华侨迁移到咸兴市，市郡的华侨也有的迁移到城市里，停了三年的中国饭店又由新主人重整门面开始营业。那时华侨商店已无人开，开饭店的华侨也比战前少多了，咸兴市只有5-6家，加上市郡也不过有十多家。当时华侨所开的饭店雇佣的服务员几乎都是朝鲜年轻姑娘和年轻妇女，华侨青年到饭店做服务员的不多，大都在自家所开的饭店工作。当时朝鲜百姓生活比较艰苦，华侨的生活虽不富有可也达到一般水平，比当地百姓平均生活水平略高一点或较强些，很少有饿肚子的。

       1957年朝鲜农村实行合作化，个体农民在党和政府的组织下建立了农业协同，华侨农民在当地华侨联合会的组织下建立了华侨农业社，管理人员有华侨推选产生。如咸兴市新华农业社、洪原郡新兴农业社、端川华侨农业社，至1958年旅居朝鲜的华侨农民全部加入了农业社，无个体农民，没有华侨农业社的，加入附近的朝鲜农业社。

       1959年初为向高级农业社发展做准备，以里为单位设立一个大社，也就是把几个农业社合并到一起。为此设立在各地的华侨农业社也被合并到朝鲜农业大社，设立了华侨作业班或农业分组，专种蔬菜，不久华侨作业班或分组都被解散，华侨被分配到各分组劳动。

       朝鲜在1958年完成了对农村的社会主义改造的同时，对城乡个体工商业者的社会主义改造使绝大部分个体工商业者转入国营企业，每个城市只有几个名称上的协同工厂企业。

       当时经营饭店的华侨也自行组建了合作社，但只干了一两年都自行解散了，各自到国营饭店做厨师或到工厂当工人。到1962年在朝鲜已找不到中国饭店，吃不到中国味的饭菜。个体饭店解体后在朝鲜农村合作社的许多华侨趁机退出农业社转到工厂当工人，农业社华侨社员逐渐减少，从各级学校毕业的华侨学生的父母虽在农村但也都到了工厂劳动，从而改变了过去华侨中农民多工人少的局面，至此华侨商人、饭店经营者也不存在了。


      
       华侨转到工厂后很积极，很快熟悉了工厂，与朝鲜工友打成一片，工作肯干，朝鲜工人干几个小时华侨工人也干几个小时，华侨很听指挥，在自己的岗位上很好地完成任务，受到厂方的好评。华侨在国营饭店做厨师也很受欢迎。

       在中国文革时期，中朝关系恶化，朝鲜许多单位，尤其朝鲜各大学开始排挤华侨大学生，有许多华侨大学生被开除学籍，许多华侨青年认识到在朝鲜没有出路，父母也为子女的前途担忧，只好非法越境回到祖国怀抱。只要有先行者，就有跟随者，当时每天都有几家华侨全部离开朝鲜。当时朝鲜还没有实行旅行限制制度，人们可以随便走动，只要坐上列车就可以到达边。朝方后来采取阻拦、派人监视等措施，但还是有忽视的时候，就是全家都走，外人也不易发现，因家中所有的东西原样没动。有人问及，就说因亲友办喜事全家去参加，邻居也疑惑，但想不到是逃走，等知道，人已回到国内。还有的从学校毕业后全班集体过江，就是父母也事先不告知。当时旅居朝鲜的华侨再一次大减，加上八十年代开始祖国政府允许旅居朝鲜的华侨回国定居，地方政府负责安排工作，给予安家费等优惠政策，又使得一部分华侨合法离开朝鲜回国定居。还有近几年有一部分华侨青年利用回国探亲的机会停留在国内，这样更使旅居朝鲜华侨人口减少，咸南道也因上述原因现在只有几十户华侨，其中混合家庭（中朝）较多。


       注：本文为全文打字转载，原载于《侨园》2013年第8期。向本文作者谨表谢意！


下图：建国40周年朝鲜华侨联合会中央委员会赠送的锦旗。

于贤淑

史料感人，是一部难得的好教材。王永贵总领事功不可没。谢谢转载。[s:151] [s:142]

卢顺志

谢谢转载！ [s:141]  [s:141]  [s:141]  [s:143]  [s:143]  [s:143]

郭麟恭

回楼主梁森培同学的帖子
  谢谢您的转载。
  王永贵总领事，在归国后，能写出这样详实的华侨历史，实在是难能可贵。
  华侨的历史，是一部苦难和奋斗的历史，他们的命运和祖国紧紧的连在一起。
  “国家好，民族好，大家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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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森培

是啊，王总领事撰写的朝鲜记忆连载，对于我们回顾和学习朝鲜华侨历史具有很大的指导意义，大家感谢他。谢谢大姐关注历史！祝您好！

2009年1月时任驻朝大使刘晓明走访慰问平壤市华侨。

梁森培

谢谢大姐关注历史！祝您晚秋安好！


下图：2011年7月时任驻朝大使与慈江道华侨代表合影留念。

梁森培

王永贵主任撰写的朝鲜记忆连载，以大量详实、客观的事实描述了现代朝鲜华侨的经历，对于我们回顾过去，珍惜当前，展望未来，具有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关于朝鲜华侨的史志资料不多见，他能够撰写长篇朝鲜华侨在不同时期的经历和重要历史事件，也进一步说明了他对朝鲜华侨的深厚感情，我们不会忘记他所做出的特殊贡献！谢谢郭主席关注历史！祝您和家人秋日好！


下图：2010年9月时任驻朝大使刘洪才参观新建成的平壤华侨中学教学楼。

陈淑梅

王永贵总领事详实描述朝鲜华侨的峥嵘岁月，能够使我们了解朝鲜华侨在不同时期的经历和重要历史事件。只有强大的祖国才是华侨的坚强后盾！
谢谢您全文打字转载，感谢您的辛勤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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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森培

是啊，朝鲜华侨历史是一部创业奋斗史，近一个世纪以来为生存、创业、报效祖国做出了不懈的努力，让我们铭记这一切！谢谢大姐关注历史！祝您和家人秋日好！


下图：2009年1月新春佳节之际时任驻朝大使刘晓明走访慰问平壤市华侨。

刘毓萍

读了着篇文章，其中对咸兴委员长之死深感痛心。十二条虎如此无人性、无赖，幕后者险恶至极，这世界正人君子死于小人之手，让人痛心。